寇偉(wei)并非第一次提及泛在(zai)(zai)電力物(wu)聯(lian)網(wang)。這個(ge)略(lve)顯玄妙且(qie)拗口的新名(ming)詞,隱沒在(zai)(zai)特高壓長(chang)達15年的盛名(ming)之下。
但在上任3個月后(hou),這位國家電網新任董事長(chang)決定在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托出這個概念,并稱(cheng)之(zhi)為公司“最迫切(qie)、最重要的(de)任務”。
盡管外界對泛在電力物聯網(wang)(wang)不甚了解,但在“兩會(hui)”高度密(mi)集的(de)聚光燈(deng)下(xia),這個被賦予國網(wang)(wang)轉型使命的(de)全新名(ming)詞(ci)瞬(shun)間(jian)爆紅。
這(zhe)是現(xian)年58歲的寇偉(wei)想(xiang)要的效果(guo)。自去年12月(yue)接過(guo)國家電網帥印(yin),這(zhe)位(wei)電力(li)大(da)佬(lao)不得不面(mian)臨一項抉擇:要么(me)平穩地“熬”至退休(xiu),要么(me)肩負起“大(da)象”轉型重任(ren)。
按照慣例(li),央企“一把手(shou)”將于63歲退休(xiu)。當(dang)寇偉(wei)繼(ji)舒印(yin)彪之后接任(ren)“船長”時,外界對(dui)他最(zui)大(da)的關注或許是:到2024年,他將打造出一個什么樣的國家電(dian)網?
外(wai)界對這(zhe)家全球最大公用(yong)事業公司(si)最深印象或(huo)許仍停留在前任董(dong)事長(chang)劉振亞,以(yi)及(ji)由(you)他主導(dao)力推的(de)(de)特(te)高壓工程(cheng)。這(zhe)位電(dian)力界前輩曾(ceng)寄望于(yu)特(te)高壓改變全國“六(liu)張網”的(de)(de)分層分區格局。
如今,新(xin)一(yi)輪電力體制改革開啟,逐步向社會資本開放成(cheng)為(wei)大勢所趨(qu)。關于輸配分離的(de)傳言甚囂塵上(shang),這(zhe)家在世(shi)界500強中排名(ming)第二位的(de)“巨無霸”在新(xin)時(shi)代背景下面臨新(xin)的(de)危(wei)機。
泛在(zai)電(dian)力物(wu)聯網或許正是危機下的應對之策。
在確定路線圖(tu)后,這位新(xin)船長還制定了(le)時間表——到2024年,泛在電力物聯(lian)(lian)網基(ji)本建(jian)成(cheng),新(xin)興能源互(hu)聯(lian)(lian)網業(ye)務利潤貢獻率達到50%。
當泛在電(dian)力物聯(lian)網大火,特高壓似乎正在失(shi)去光澤,這項(xiang)世紀(ji)工程未來將何(he)去何(he)從?
轉型突破口
上任僅兩個(ge)月后,一份令人(ren)焦慮的(de)成績單(dan)擺在寇偉案前。
2018年(nian)(nian),國家(jia)電網利潤(run)總額遭(zao)遇近(jin)五年(nian)(nian)來首降,為(wei)780.1億元,比上年(nian)(nian)下(xia)降約(yue)1/7。其凈(jing)資產(chan)收益率(lv)則由2014年(nian)(nian)的5.18%持續降低到(dao)2018年(nian)(nian)的3.36%。
去年,一般(ban)工商業(ye)平均(jun)電(dian)價下降10%,嚴(yan)重(zhong)壓縮國(guo)家電(dian)網(wang)的利潤空間。今年兩會,政府工作報告宣布一般(ban)工商業(ye)平均(jun)電(dian)價再降10%。
這(zhe)對(dui)國家電網來說(shuo)并非(fei)好(hao)消息,但(dan)降價(jia)只是(shi)開(kai)始。
新(xin)一(yi)輪(lun)電(dian)力體制改革確(que)立了“放開兩(liang)頭、管住(zhu)中(zhong)間(jian)”的(de)(de)改革思路,中(zhong)游壟斷業務的(de)(de)公用(yong)事業屬性將(jiang)增強。
按(an)照國家電網(wang)(wang)官方說法,其(qi)輸(shu)電業務存在被“管(guan)道化”風險。如果盈利模式僅限于收取“過網(wang)(wang)費”,這一板塊的未來(lai)想象空間恐怕(pa)不容(rong)樂觀。
機(ji)會(hui)或許在(zai)下(xia)游(you)。但(dan)下(xia)游(you)配(pei)售電業務已(yi)向社會(hui)資本開放。壟斷(duan)打破后,國家電網(wang)從前(qian)賺取電力購銷價差的傳(chuan)統商(shang)業模式被(bei)顛覆,增(zeng)量(liang)配(pei)網(wang)領域(yu)也(ye)面臨新玩家的競爭。
新(xin)電改(gai)無疑動了國家電網(wang)的蛋糕。在增量配(pei)網(wang)改(gai)革(ge)啟動階(jie)段(duan),不少省(sheng)電網(wang)公司(si)頗有抵觸。
去年10月,國家發改委重(zhong)點約談了六(liu)(liu)個改革問題突出的省份。迫于壓力,國家電網(wang)緊(jin)隨其(qi)后(hou)赴六(liu)(liu)省中(zhong)的江(jiang)西、河南、遼寧調研,督促各省站在講(jiang)政治的高度配合改革。
對(dui)寇(kou)偉而言,改革不可推卸,但(dan)同時也(ye)需考慮公司(si)的(de)持續(xu)發(fa)展(zhan)。他的(de)目標,是要讓國家電(dian)網“在綜合能源服(fu)務等領域處于引(yin)領位置,新興業務成為(wei)公司(si)主要利潤增長點”。
這位發電企業出(chu)身的(de)(de)新掌門人曾因(yin)主(zhu)持(chi)修(xiu)建云(yun)南小灣(wan)水電站而一(yi)戰成名。在坡陡谷深的(de)(de)條件下(xia)建成當時(shi)世界第一(yi)高壩,困(kun)難可想而知。
現今,寇偉所面臨(lin)的困(kun)境比之(zhi)更甚。
過去十余年,國家(jia)電網早(zao)已被深深烙上特高壓印(yin)記。但(dan)在(zai)新形(xing)勢下,這位新船(chuan)長必(bi)須引導這艘萬億(yi)規(gui)模航母調(diao)整航向,尋找新的高地。
2018年12月底,寇偉上任(ren)后國家電網第一場新(xin)聞(wen)發布會,向外界(jie)宣布該公司全面深化改(gai)革(ge)十大舉措。“在特高壓直流工程領域引入社會資本”位列第一,令人側目。
但(dan)短短一(yi)個月后,在國家電(dian)(dian)網(wang)(wang)2019年兩會上,寇偉(wei)正式(shi)啟(qi)動“三(san)型兩網(wang)(wang)、世界一(yi)流”戰略(lve),把泛在電(dian)(dian)力物聯網(wang)(wang)擺在與特高(gao)壓齊(qi)平的位置。
最近,寇偉再度加碼,泛在(zai)電力物聯網全面超(chao)越(yue)特高壓,成為“最迫切、最重要的任務”。
所(suo)謂泛在電力物聯(lian)網,即通過大(da)數(shu)據時代的(de)信息化技術,改造電網安全運(yun)營和綜合能源服(fu)務兩(liang)大(da)業務板塊(kuai)。“泛在”的(de)意義,于前者或許只是戰術提升,于后者卻(que)是一場戰略(lve)轉型。
根據寇偉的(de)定義,泛在電(dian)力(li)物(wu)聯網,就是圍(wei)繞電(dian)力(li)系(xi)統(tong)(tong)各(ge)環(huan)(huan)節,充分應用(yong)移動互(hu)聯、人工(gong)智(zhi)能等現(xian)代信(xin)息技術、先進通信(xin)技術,實(shi)現(xian)電(dian)力(li)系(xi)統(tong)(tong)各(ge)環(huan)(huan)節萬物(wu)互(hu)聯、人機交互(hu),具有狀態全面感(gan)知、信(xin)息高效處理、應用(yong)便捷(jie)靈活特征的(de)智(zhi)慧服(fu)務系(xi)統(tong)(tong)。
這個(ge)新的(de)戰略正孕育(yu)一(yi)個(ge)新的(de)萬億級市(shi)場。
在寇偉高調宣(xuan)布泛在電力(li)物聯網后,李彥宏、董明珠、雷軍等大(da)佬紛(fen)紛(fen)追捧,70余只概念股集體漲停(ting)。
此時,一個月前還炙手可熱的特(te)高(gao)壓,似乎瞬間(jian)被淡忘。
此消彼長
在(zai)(zai)(zai)新的狂歡中,特高壓的境況(kuang)正在(zai)(zai)(zai)悄然變化(hua)。這個國家電網曾經的寵兒,如今(jin)被認(ren)為“存在(zai)(zai)(zai)被‘管(guan)道化(hua)’風(feng)險(xian)”。
這一變化對應著2019年政府工作(zuo)報告釋放的(de)國(guo)企改革新信息。
在國(guo)家電(dian)(dian)網明確(que)“最迫切、最重要的任務(wu)(wu)”三天前,國(guo)務(wu)(wu)院總理(li)李(li)克強提出,深化電(dian)(dian)力(li)、油氣、鐵路等領域改革,自然(ran)壟斷行(xing)業要根據(ju)不同(tong)行(xing)業特點實行(xing)網運(yun)分(fen)開(kai),將競(jing)爭性業務(wu)(wu)全面推向市場。
當天,國家發改(gai)委官宣(xuan),將在油氣(qi)領(ling)域組建國家石油天然氣(qi)管(guan)網(wang)公司(si),推動油氣(qi)干線(xian)管(guan)道獨立,實現管(guan)輸和銷售分開。
這個改革先例使特高壓處境微妙。當寇偉轉(zhuan)而(er)力推(tui)泛在(zai)電力物聯網(wang)時,華能集(ji)團董事長舒印彪卻隔空喊話(hua),如(ru)政策允許(xu),華能將參(can)與(yu)國家(jia)電網(wang)的特高壓混改。
這位國(guo)家電網原董事長是(shi)劉(liu)振亞的接班人,也是(shi)特(te)高壓的支持者(zhe)。但(dan)在他(ta)執掌國(guo)家電網的兩年半里,國(guo)家核(he)準特(te)高壓幾乎停滯。
2018年9月,特(te)高(gao)壓項目終獲重(zhong)啟核準。但僅(jin)僅(jin)兩(liang)個月后,舒(shu)印彪就(jiu)被調往(wang)華(hua)能集團。
離任前八天,身穿綠色軍(jun)大衣的舒印彪出現在青海海南州(zhou)。
在青藏高(gao)(gao)原零下12℃的風雪中,這位奔襲近2000公里(li)而來的“老國網人”,親手按下青海(hai)-河南±800千伏特高(gao)(gao)壓直(zhi)流工程(cheng)開工裝置。
該項(xiang)目被外(wai)界解(jie)讀為舒印彪十六年國網生涯最后的(de)功績。
他的(de)(de)前任劉(liu)振亞曾在(zai)激烈爭議中力推特高(gao)壓。特高(gao)壓具有(you)大(da)規(gui)模(mo)、長距離輸電的(de)(de)優勢,適宜中國能(neng)源資源分(fen)配不均的(de)(de)國情,也有(you)利(li)于西部清潔能(neng)源的(de)(de)推廣(guang)。
但反對者(zhe)擔憂可能由此引(yin)發的(de)(de)電網安全(quan)(quan)問題。他們甚至指責劉振亞欲借特高壓(ya)實(shi)現全(quan)(quan)國聯網,從而避免國家電網被(bei)按地域拆分的(de)(de)命運。
反對派領(ling)袖陳望祥曾在(zai)國(guo)家(jia)發改委(wei)的論證會上,孤身(shen)一人直面數百位特高壓支持者,堅持說出(chu)自(zi)己(ji)的反對意見。
2009年,第(di)一個特高壓工程正式投(tou)運兩個月(yue)后,陳望祥因肝(gan)癌去世。彌留之際,這位為中國電力(li)事業殫精竭(jie)慮的老專家仍(reng)對(dui)反對(dui)特高壓念念不忘。
兩年后,王仲鴻等(deng)23位(wei)電力專家聯名上書反(fan)對特(te)高壓。但(dan)特(te)高壓仍(reng)在劉振亞的力推下(xia)高歌猛(meng)進。
截至目前,中國已建成“八交十三直”共21項特高壓工程。
關于特(te)高(gao)壓(ya)的(de)最(zui)強質疑,出(chu)現在去年(nian)國家(jia)重啟特(te)高(gao)壓(ya)核準僅半(ban)個月后。去年(nian)9月19日,中國工程(cheng)院向國家(jia)能源(yuan)局報送首份(fen)反(fan)對交流特(te)高(gao)壓(ya)的(de)官方權威咨(zi)詢機(ji)構報告。
十余位院士(shi)組成的(de)專家組指出,已建(jian)成的(de)特高壓交流工程(cheng)利用(yong)率(lv)低,發揮的(de)作用(yong)有限(xian)。
特高(gao)(gao)壓之爭(zheng)的焦點是“三(san)華”(華北、華東、華中)特高(gao)(gao)壓交流同步聯網(wang)。對此(ci),專家組亦表明“不建議”的態(tai)度(du)。
在被專家抵(di)制的同時,對(dui)于受端省(sheng)份而(er)言,特(te)高壓(ya)意(yi)味(wei)著本(ben)地發電廠被外(wai)省(sheng)輸(shu)電所取代,帶走的還有稅收和就業。
但重(zhong)(zhong)重(zhong)(zhong)阻力并沒有阻礙(ai)劉振(zhen)亞(ya)和舒印彪的(de)腳步。如今,接力棒傳遞到寇偉手中。從他上任(ren)始(shi),特高壓的(de)未(wei)來(lai)即成為焦點。
上任僅一周,在萬眾矚目(mu)下,寇偉開啟特高壓工程招(zhao)標。
不久,他又拋出特高壓混改舉措(cuo)(cuo),這(zhe)項舉措(cuo)(cuo)甚(shen)至點燃前任舒(shu)印彪(biao)重回特高壓的(de)熱情。
但短(duan)短(duan)三個月后(hou),泛(fan)在電力物(wu)聯網橫空出(chu)世,特高壓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