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湖南安裝五分公司(以下簡稱“公司”)承建了阿克塞匯東新能源光熱+光伏試點項目光熱動力島及鏡場區域安裝工程,這是公司首次進軍塔式光熱發電領域,在新能源業務布局上取得重要突破,不僅積累了塔式光熱發電核心技術經驗,也為后續公司參與國家光熱發電規模化發展奠定了先發優勢。該項目已于2024年11月實現全容量并網發電,目前處于持續運行狀態。
以下是與阿克塞項目團隊的訪談內容實錄:
項目不完工我們不停步
在甘肅阿克塞的茫茫戈壁上,肆虐的風沙裹挾著灼人的熱浪,近三千米的海拔將此處鍛成一片天然的“試煉場”。
“在這兒建電廠,難度不亞于在沙漠里種莊稼。”項目施工員謝思林看到施工現場時,心里直泛嘀咕。
然而,這片連駱駝刺都難以生存的地方,卻擋不住湖南安裝建設者的腳步。
作為公司第一個塔式光熱發電項目,阿克塞項目充滿了未知的技術挑戰:儲換熱島熔鹽系統運行狀態近600℃,每一寸熔鹽管道都要經歷高溫“烤”驗;230米的吸熱塔吸熱系統直插云霄,在狂風中微微顫動;精密的空冷島W型管束無支撐結構,稍有不慎就會變形報廢……
但項目經理朱迪華卻從未動搖,“沒有攻克不了的技術難題,只有被禁錮的想象”。在他的帶領下,項目團隊開始了“上下求索”的技術攻關。他們通過試驗編制TP347管道焊接工藝評定,保證熔鹽管道焊接質量;通過搭設地面吸熱系統鋼結構預組裝平臺,將高空作業風險降到最低;通過自主設計W型管束組裝工裝,防止W型管束安裝變形。
夜幕降臨,項目部的燈光依舊閃爍,反復修改的圖紙,電腦屏幕前執著的面孔,組就一個個技術突破的時刻,全體員工以扎實的行動繪就一副“追光逐日”的現實光景。
當動力島的汽輪機響起第一聲轟鳴,當清潔電能點亮西北的萬家燈火,這群扎根戈壁的奮斗者,早已把名字刻進了新能源光熱事業的年輪里。
01
為什么是阿克塞?什么是動力島?
編者:當初接手阿克塞項目時,團隊最看重它的哪些價值?
朱迪華:光熱發電是新能源領域的“潛力股”,2016年,國家能源局啟動首批20個光熱發電示范項目,裝機規模總量達134.9萬千瓦。2023年,國家能源局出臺《關于推動光熱發電規模化發展有關事項的通知》,提出“力爭‘十四五’期間全國光熱發電每年新增開工規模達到300萬千瓦左右”。阿克塞項目是西北示范工程,能實現“儲熱+發電”連續供電,打破光伏、風電的間歇性瓶頸。對公司來說,這是技術突破的機會,更是投身國家清潔能源戰略的時代責任。
編者:公司承建的動力島被稱為“心臟”,具體承擔哪些不可替代的功能?
朱迪華:簡單來說,就是將吸熱器收集的太陽能轉化為熱能,動力島的汽輪機、發電機負責把熱能變成電能,蒸汽發生系統則負責協調儲熱與發電的能量平衡。沒有動力島,光熱就成了“有熱無電”的擺設。
編者:從技術角度看,阿克塞動力島與傳統火電廠動力系統有何不同?
蔣威宇:最大區別是熱源不穩定。火電廠燃料穩定,而光熱受光照影響,熱源波動大,這就要求動力島設備更“靈活”——比如汽輪機要能快速適應負荷變化,管道系統要耐受頻繁的溫度沖擊。
02
戈壁灘上的“生存與戰斗”
△“沖刺新能源賽道、決戰四十里戈壁”聯合黨支部成立
編者:戈壁極端天氣給施工帶來了哪些挑戰?團隊是如何應對的?
朱迪華:影響最大的就是沙塵暴,沙塵暴一來,能見度不足5米,吊裝、焊接全得停;有時因為外部電網故障,項目部可能停電、停水、停網;還有溫差大,冬季氣溫能到零下20℃,管道接口容易凍裂。為了應對當地的大風天氣,項目部實行“早6點開工,中午12點停工,傍晚5點再干”的錯峰制度。
編者:你們在現場遇到過最驚險的天氣狀況是什么?
謝思林:去年7月一場沙暴,瞬間風速達10級。當時我們正在吊裝一根30米長的管道,吊鉤晃得厲害,我們朱經理當機立斷,讓大家先固定管道,人員撤到安全區。等沙暴過了,發現管道固定得紋絲不動,大家才松了口氣。
編者:溫差大對焊接有什么影響?怎么解決?
蔣威宇:白天焊完的接口,晚上降溫可能收縮開裂。于是我們給焊接區域包上保溫棉,用紅外測溫儀實時監測溫度變化,確保冷卻速度不超過規范要求。雖然光這一項就多花了30%的工時,但我們知道質量不能含糊。
編者:長時間在戈壁,如何保障大家的生活條件和心理狀態?
朱迪華:宿舍離現場3公里,裝了暖氣和飲用水凈化器。食堂每天換著花樣做熱乎菜,早餐面條、饅頭,晚餐有湯,保證大家吃好睡好。項目部院子里種了蔬菜,雖然長得慢,但看著有生氣。有時我們也會組織生日會、節點聚餐,項目部門口還有活動室,可以打籃球、羽毛球、乒乓球。
03
0.1毫米的較真與突破
△空冷W型管束吊裝
編者:動力島安裝中,精度要求最高的工序是什么?我們是怎么達到這么高的精度的?
蔣威宇:汽輪機與發電機的軸系對中。這道工序要求偏差≤0.1毫米,相當于一根頭發絲的1/5,差一點就可能導致設備振動超標,影響壽命。因此,施工過程中我們用了“三測法”:先使用激光對中儀粗調,再用百分表精調,最后在空載試運行時監測振動數據,反復校準,讓數據完全達標。
編者:高溫高壓管道焊接是難點嗎?如何監督現場焊接質量?
羅云祥:非常難。這些管道要承受300℃以上高溫和10MPa壓力,焊口一旦泄漏,后果不堪設想。我們要求焊工必須有5年以上高溫管道焊接經驗,焊完后100%做射線探傷,合格率必須100%。我每天蹲在焊接點旁,督導焊工的運條速度、電流大小,焊完后先檢查外觀有沒有氣孔、咬邊,再盯著探傷報告出來才放心。有一次發現一個焊口外觀有點瑕疵,雖然探傷合格,還是要求返工,大家都能理解,因為“熔鹽系統的活兒,不能留隱患”。
編者:哪項技術突破讓項目團隊特別自豪?
羅云祥:熔鹽系統TP347管道焊接的工藝評定。這是我們在現場進行了多次焊接試驗編制出來的,這也是真正通過我親身試驗做出來的試驗報告,同時它也可以適用于公司以后的光熱項目。
編者:設備吊裝的最大難點是什么?
謝思林:進行吸熱器吊裝時,設備長19米,安裝高度在200米吸熱塔塔頂,還不時受到陣風影響,為了保證吊裝平穩以及在高空順利摘鉤,我們自己設置了一個吊裝工裝,最后順利安全地完成了吸熱器吊裝。
編者:可以介紹一項團隊創新的施工方法嗎?
蔣威宇:進行空冷島W型管束安裝時,管束沒有支撐鋼結構,我們就在地面根據W型管束的外形尺寸組裝了一個工裝,既保證了W型管束在組裝過程中不發生變形,又減少了高空作業的風險。
編者:設備調試階段,最擔心出現什么問題?
蔣威宇:最擔心熔鹽系統漏鹽、凝鹽問題。因為光熱項目正處于行業發展的前期,存在設計不成熟,設備缺陷等問題,熔鹽系統運行時,溫度可達到500℃以上,如果出現漏鹽情況,沒辦法立即處理,只能等系統停運,熔鹽降溫后才能處理。
04
戈壁上的“兄弟連”
△低壓加熱器安裝
編者:怎么形容團隊的工作氛圍?
朱迪華:像“兄弟連”。在戈壁上,大家吃住在一起,干活互相幫,誰有困難喊一聲,所有人都上。
編者:遇到技術難題時,團隊怎么溝通解決?
朱迪華:我們建立了“技術會診”制度,每天晚飯后開半小時會,施工員提問題,會議上給方案,我來拍板。不管是空冷系統的安裝、蒸汽發生系統的大件設備安裝、發電機定子采用勞辛格吊裝還是吸熱系統的安裝工作都是項目團隊一次次探討出來的。
編者:你覺得團隊里最讓人感動的細節是什么?有什么特別的“團隊儀式”?
謝思林:在調試階段,經常會有中午、晚上加班的情況,但是沒有安排值班的項目小伙伴總會把飯菜送到你面前,也會經常一起值班,一起奮斗在項目一線。每次完成一個關鍵節點,比如空冷氣密性試驗、汽輪機扣蓋、發電機并網測試,我們都會在現場拉橫幅,拍張合影發到群里,公司同事看到了也會點贊,這就是我們的“慶功儀式”。
編者:項目推進至今,你覺得最大的收獲和意義是什么?
朱迪華:項目團隊從“能施工”到“會創新”。以前遇到問題,大家習慣性等指令,但現在大家會主動想辦法。比如謝思林提出的“吸熱器外護吊裝時的葫蘆牽引,減少了吊裝過程中重物的晃動”;羅云祥優化了“焊接工藝參數表”。這都是團隊智慧的結晶。
蔣威宇:這是我技術生涯的“里程碑”。光熱動力島安裝經驗太寶貴了,建設過程中我整理了一本技術筆記,以后再遇到類似項目,心里就有底了。更重要的是,我帶出來好幾個能獨當一面的技術員。我希望這個項目今后能穩定運行,成為光熱發電的標桿工程,讓別人提起時說:“這項目的動力島安裝,是某某團隊干的,質量過硬”,這就是最大的意義。
謝思林:以前只會按圖紙干,現在能自己編制技術方案,還能給施工隊提建議。今年參加了公司“五小”技術成果比賽還獲得了獎項,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編者:如果用一個詞總結阿克塞項目的經歷,會是什么?
朱迪華:“值得”——所有的汗水、風沙、思念,都將在項目發電的那一刻,變成最珍貴的回憶。
蔣威宇:“突破”——技術上、心態上,每一步都是突破。
謝思林:“驕傲”——能參與這樣的大項目,很驕傲、很自豪。
羅云祥:“技術”——焊接技術很關鍵,壓力催生了技術的精進。